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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魏书》 —— 『列传第九十二·自序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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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列传第九十二

  ◎自序

  汉初,魏无知封高良侯,子均,均子恢,恢子彦。彦子歆,字子胡,幼孤有志操,博洽经史,成帝世,位终巨鹿太守,[二]仍家焉。歆子悦,[三]字处德,性沉厚有度量,宣城公赵国李孝伯见而重之,以女妻焉。位济阴太守,以善政称。

  悦子子建,字敬忠。释褐奉朝请,累迁太尉从事中郎。初,世宗时平氐,[四]遂于武兴立镇,寻改为东益州。其后镇将、刺史乖失人和,戝氐作梗,遂为边患,乃除子建为东益州刺史。子建布以恩信,风化大行,远近清静。正光五年,南、北二秦城人莫折念生、韩祖香、张长命相继构逆,佥以州城之人莫不劲勇,同类悉反,宜先收其器械。子建以为城人数当行陈,尽皆骁果,安之足以为用,急之腹背为忧,乃悉召居城老壮晓示之;并上言诸城人本非罪坐而来者悉求听免。肃宗优诏从之。子建渐分其父兄子弟外居郡戍,内外相顾,终获保全。及秦贼乘胜,屯营黑水,子建乃潜使掩袭,前后斩获甚众,威名赫然,先反者及此悉降。乃间使上闻,肃宗甚嘉之,诏子建兼尚书为行台,刺史如故。于是威震蜀土,其梁、巴、二益、两秦之事,皆所节度。梁州刺史傅竖眼子敬和中心以为愧,在洛大行货贿,以图行台。先是,子建亦屡求归京师,至此,乃遣刺史唐永代焉,[五]竖眼因为行台。子建将还,戝氐慕恋,相率断道。主簿杨僧覆先行晓喻,诸氐忿曰:“我留刺史,尔送出也!”斫之数创,几死。子建徐加慰譬,旬日方得前行,吏人赠遗,一无所受。而东益氐、蜀寻反,攻逼唐永,永弃城而走,乃丧一藩矣。初永之走,子建客有沙门昙璨及巨鹿人耿显皆没落氐手,及知子建之客,垂泣追衣物还之,送出白马。遗爱所被如此。自国家开华阳等郡,梁州邢峦、益州傅竖眼及子建为最。初,子建为前军将军,十年不徙,在洛闲暇,与吏部尚书李韶、韶从弟延寔颇为弈缱,时人谓为耽好。子建每曰:“缱于机权廉勇之际,得之深矣。且吾未为时用,博弈可也。”及一临边事,凡经五年,未曾对局。

  还洛后,俄拜常侍、卫尉卿。初,元颢内逼,庄帝北幸,子建谓所亲卢义僖曰:“北海自绝社稷,称藩萧衍,吾老矣,岂能为陪臣?”遂携家口居洛南,颢平乃归。先苦风痹,及此遂甚,以卿任有务,屡上书乞身,特除右光禄大夫。邢杲之平,太傅李延寔子侍中彧为大使,抚慰东土,时外戚贵盛,送客填门,子建亦往候别。延寔曰:“小儿今行,何以相勖?”子建曰:“益以盈满为诫。”延寔怅然久之。及庄帝杀尔朱荣,遇祸于河阴者其家率相吊贺。太尉李虔第二子仁曜,子建之女器,往亦见害。子建谓姨弟卢道虔曰:“朝廷诛翦权强,凶徒尚梗,未闻有奇谋异略,恐不可济。此乃李门祸始,吊贺无乃璴璴?”及永安之后,李氏宗族流离,或遇诛夷,如其所虑。后历左光禄大夫,加散骑常侍、骠骑大将军。

  子建自出为藩牧,董司山南,居脂膏之中,遇天下多事,正身洁己,不以财利经怀。及归京师,家人衣食常不周赡,清素之纹,著于终始。性存重慎,不杂交游,唯与尚书卢义僖、姨弟泾州刺史卢道裕雅相亲昵。及疾笃,顾敕二子曰:“死生大分,含气所同,世有厚葬,吾平生不取,籧篨裸身,又非吾意。气绝之后,敛以时服。吾生年契阔,[六]前后三娶,合葬之事,抑又非古。且汝二母先在旧茔,坟地久固,已有定别。唯汝次母墓在外耳,可迁入兆域,依班而定,行于吾墓之后。如此足矣,不须祔合。当顺吾心,勿令吾有遗恨。”永熙二年春,卒于洛阳孝义里舍,时年六十三,赠仪同三司、定州刺史,谥曰文静。二子,收、祚。

  收字伯起,小字佛助。年十五,颇已属文。及随父赴边,值四方多难,好习骑射,欲以武艺自达。荥阳郑伯调之曰:“魏郎弄戟多少?”收惭,遂折节读书。夏月坐板床,随树阴讽诵,积年,床板为之锐减,而精力不辍。以文华显。初以父功除太学博士,及尔朱荣于河阴滥害朝士,收亦在围中,以日晏获免。

  吏部尚书李神俊重收才学,奏授司徒记室参军。永安三年,除北主客郎中。前废帝立,妙简近侍,诏试收为封禅书,收下笔便就,不立草稿,文将千言,所改无几。时黄门郎贾思同侍立,深奇之。帝曰:[七]“虽七步之才,无以过此。”迁散骑侍郎,寻敕典起居注,并修国史。俄兼中书侍郎,年二十六。出帝初,又诏收摄本职,文诰填积,事咸称旨。黄门郎崔ֺ〇;从齐献武王入朝,熏灼于世,收初不诣门。ֺ〇;为帝登祚赦,云“朕托体孝文”,收嗤其率直。正员郎李慎以告之,ֺ〇;深忿忌。时前废帝殂,令收为诏,ֺ〇;乃宣言:“收普泰世出入帏幄,一日造诏,优为词旨,然则义旗之士,尽为逆人;又收父老合解官归侍。”南台将加弹劾,赖尚书辛雄为言于中尉綦俊,乃解。收有贱生弟仲同先未齿录,因此怖惧,上籍,遣还乡扶侍。出帝尝大发士卒,狩于嵩少之南,旬有六日,时既寒苦,朝野嗟怨。帝与从官皆胡服而骑,宫人及诸妃主杂其间,奇伎异饰,多非礼度。收欲言则畏惧,欲默不能已,乃上南狩赋以讽焉,年二十七,虽富言淫丽,而终归雅正。帝手诏报焉,甚见褒美。郑伯谓曰:“卿不遇老夫,犹应逐兔。”初,齐献武王固让天柱大将军,帝敕收为诏,令遂所请,欲加相国,问收相国品秩,收以实对,帝遂止。收既未测主相之意,以前事不安,求解,诏许焉。久之,除帝兄子广平王赞开府从事中郎,收不敢辞,乃为庭竹赋以致己意。寻兼中书舍人,与济阴温子升、河间邢子才齐誉,世号三才。时出帝猜忌献武,内有间隙,收遂以疾固辞而免。其舅崔孝芬怪而问之,收曰:“惧有晋阳之甲。”寻而献武南上,帝西入关。

  收兼通直散骑常侍副王昕聘萧衍,昕风流文辩,收辞藻富逸,衍及其戝臣咸加敬异。先是,南北初和,李谐、卢元明首通使命,二人才器,并为邻国所重。至此,衍称曰:“卢、李命世,王、魏中兴,未知后来复何如耳?”文襄启收兼散骑常侍,修国史。武定二年,除正常侍,领兼中书侍郎,仍修史。帝宴百僚,问何故名人日,皆莫能知。收对曰:“晋议郎董勋答问,称俗云正月一日为败,二日为狗,三日为嚢,四日为羊,五日为牛,六日为马,七日为人。时邢卲亦在侧,甚恧焉。自南北和好,书下纸每云“想彼境内宁静,此率土安和”。萧衍后使,其书乃去“彼”字,自称犹著“此”,欲示无外之意。收定报书云:“想境内清晏,今万国安和。”南人复书,依以为体。后献武入朝,静帝授相国,固让,令收为启。启成呈上,文襄时侍侧,献武指收曰:“此人当复为崔光。”四年,献武于西门豹祠宴集,谓司马子如曰:“魏收为史官,书吾善恶。闻北伐时,诸贵常饷史官饮食,司马仆射颇曾饷不?”因共大笑。仍谓收曰:“卿勿见元康等在吾目下趋走,谓吾以为勤劳,我后世身名在卿手,勿谓我不知。”寻加兼著作郎。

  静帝曾季秋大射,普令赋诗,收诗末云:“尺书征建邺,折简召长安。”文襄壮之,顾谓人曰:“在朝今有魏收,便是国之光采。雅俗文墨,通达纵横,我亦使子才、子升时有所作,至于词气并不及之。吾或意有所怀,忘而不语,语而不尽,意有未及。及收呈草,皆以周悉。此亦难有。”又敕兼主客郎,接萧衍使谢珽徐陵。侯景既陷台城,衍鄱阳王范时为合州刺史,文襄敕收以书喻之。范得书,乃率部伍西上,□州刺史崔圣念入据其城。文襄谓收曰:“今定一州,卿有其力,犹恨‘尺书征建邺’未效耳。”

  文襄崩,文宣如晋阳,令与黄门郎崔季舒、高德正、吏部郎中尉瑾于北第参掌机密。转秘书监,兼著作郎,又除定州大中正。时齐将受禅,杨愔奏收置之别馆,令撰禅代诏册诸文,遣徐之才守门不听出。天保元年,除中书令,仍兼著作郎,封富平县子。

  二年,受诏撰魏史,除魏尹,故优以禄力,专在史阁,不知郡事。初,帝令戝臣各言志,收曰:“臣愿得直笔东观,早出魏书。”故帝使收专其任。又诏平原王高隆之总监之,隆之署名而已。帝敕收曰:“好直笔,我终不作魏太武诛史官。”始魏初邓渊撰代记十余卷,其后崔浩典史,游雅、高允、程骏、李彪、崔光、李琰之世修其业。浩为编年体,彪始分作纪表志传,书犹未出。世宗时,命邢峦追撰高祖起居注,书至太和十四年,又命崔鸿、王遵业补续焉。下讫肃宗,事甚委悉。济阴王晖业撰辨宗室录三十卷。收于是与通直常侍房延祐,司空司马辛元植,国子博士刁柔、裴昂之,尚书郎高孝干博总斟酌,[八]以成魏书。辨定名称,随条甄举,又搜采亡遗,缀续后事,备一代史籍,表而上闻。勒成一代大典,凡十二纪、九十二列传,合一百一十卷,五年三月奏上之。秋,除梁州刺史,收以志未成,奏请终业,许之。十一月,复奏十志:天象四卷,地形三卷,律历二卷,礼、乐四卷,食货一卷,刑罚一卷,灵征二卷,官氏二卷,释老一卷,凡二十卷,续于纪传,合一百三十卷,分为十二帙。其史三十五例,二十五序,九十四论,前后二表一启焉。

〇校勘记
  [一]魏书卷一百四 诸本此卷目录注“阙”。按卷后诸本皆无宋人校语,当是脱去。此序删节北史卷五六魏收传,兼采他书,故也有溢出北史字句。
  [二]成帝世位终巨鹿太守 钱氏考异卷二八云:“此成帝谓汉成帝也。魏歆仕于汉成帝朝,而其子悦乃仕于元魏太武之世,此理之所必无者。伯起亦通人,何至愦愦乃尔。良由魏史自序久亡,后人节取北史补之,而北史又有脱简,后人无从校正尔。”按“成帝世”三字,北史卷五六魏收传无,当取他书增,据元和姓纂辑本卷八魏氏称“汉巨鹿太守歆,居巨鹿”,钱氏谓成帝谓汉成帝,是。
  [三]歆子悦 北史卷五六无“歆”字。按魏悦为北魏李孝伯器,魏歆则汉成帝时人,相去四百余年,岂得为父子。中间世次脱简,自宋以来即有人指出。但唐书卷七二中宰相世系表魏氏下称歆“二子,愉、悦”,则歆有子名悦,亦有旁证。至李孝伯之器魏悦则魏子建之父,魏收之祖,见本书卷九一王睿附王椿传、卷九二魏溥妻房氏传,也无可疑。姓纂卷八和唐书世系表所着录的后裔都是愉之后,悦的后裔无考。疑本有两魏悦,一是西汉巨鹿太守歆之子,一是北魏末魏子建之父。由于同名,传抄时以此悦当彼悦,脱漏中间世系。或唐初魏书已有此误本,其误非必出于李延寿。
  [四]初世宗时平氐 诸本“世宗”作“世祖”,北史卷五六作“宣武”即世宗元恪。按事见卷八世宗纪正始三年正月壬申、卷七〇傅竖眼传、卷一〇一氐传补,“祖”乃“宗”之讹,今据改。
  [五]乃遣刺史唐永代焉 按刺史上无地名,不知何州刺史,据北史卷六七唐永传但云“行台萧宝夤表永为南豳原讹‘幽’州刺史”,不载代魏子建事,当是省略,或北史所据唐氏家传讳言其事。唐永乃由南豳迁东益,这里“刺史”上应有“南豳州”三字。
  [六]吾生年契胫 北史卷五六“生年”作“平生”,这里“生年”当是“生平”之讹。
  [七]帝曰 北史卷五六“帝”上有“白”字,下文云云乃贾思同语。按御览卷六〇〇二七〇一页引北齐书也有“白”字今本北齐书无。若无“白”字,则下文云云是元恭后废帝语,上文何必书“贾思同侍立”?这里当脱“白”字。
  [八]博总斟酌 南、殿、局三本及北齐书卷三七“博”作“专”,百衲本、北本、汲本作“传”;北史百衲本作“传”,他本作“专”;册府卷五五六六六七八页作“博”。按“博总”即“博综”,广泛收集之意。本作“博”,讹作“传”,后人以“传总”不可解,改作“专”。今据册府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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